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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你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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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秒的金今不知為何沒有再往回走,明明此刻的他渾身的血液都有些蠢蠢欲動,但他邁著腳步朝街外走去,心跳一下比一下激烈、也沈重。

第二天,大家說要去這個城市的其他街區找人問的時候,金今卻說依然要去那個棋牌室,所有人都覺得金今不太對勁,但金今沒有說別的,他怕自己晚上看錯、深夜想多,所以昨晚不敢回頭、不敢確認,他怕自己就像武湛說的那樣自欺欺人,所以他等了一夜,等自己休息好了,清醒了才願意去確認。

棋牌室還是像昨天那樣熱鬧,那光頭老板依舊不像打牌的人那樣赤膊,穿了件卡其色的短袖,對再次來臨的他們幾人依然熱情。

“二樓和三樓住的什麽人?”

翻譯將金今的問題問老板,那老板嘰裏呱啦說一通,翻譯回答金今:“是他們一家人,他老婆孩子,還有他父親。”

“現在他們都不在嗎?”翻譯繼續翻金今的問題。

“他說孩子去上學了,老婆在工廠上班,父親出去見朋友了。”

真是巧,居然誰都不在,金今勾唇笑了下,笑得冷而嘲諷,此時棋牌室恰好還剩一張桌子空著,金今帶著大家坐下來,從抽屜裏拿了副牌出來,有長坐的架勢。

“看老板有眼緣,所以想請老板的全家人吃個晚飯,等大家回來之後去市中心的大酒店吃。”翻譯將金今的話告訴老板,那老板從來游刃有餘的態度和表情終於有了些變化,他楞了楞,接著過於誇張地點頭道好。

一開始眾人不是很懂金今的做法,慢慢的,武湛也開始發現了那老板的不對勁之處,穆椋也是,他手裏玩著牌,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金今:“這人大概率沒孩子沒老婆,不知道在瞞著什麽。”

金今抿嘴沒說話,邊上的武湛問:“你是怎麽發現不對的?”

金今擡起頭,看那扇通往後面的木門,他眨了眨眼,眼神覆雜裏帶著一絲天真,他知道說出來大家都不會信。

“昨晚我好像看到廖駿生了。”

但他還是說了,聲音很輕,尾音有些飄,不知是因為心中的不確定,還是因為高興。

果然,坐在桌子另外三面的三人俱是一楞,金今笑了下,他就知道這幾人不信。

“咳,反正這老板肯定有貓膩,咱等到晚上看看。”

唐岳似乎想把金今說看到廖駿生這個話題撇過去,金今越是提到廖駿生他們就越心疼,心疼他的執念和幻想。

金今別過臉不看三人臉上各自不同的對自己那句話的心疼或是無奈反應,他撐著下巴看外面被太陽曝曬的馬路,心想這不是熱帶雨林嗎?為什麽不下雨……

幾人一直等到下午五六點,大部分下午打牌的人都回家吃晚飯,參與晚上牌局的大多在七八點再來。

“您的家人為什麽還沒回來?”金今問那老板,老板幹笑兩聲,金今不再客氣,下午的時候他讓武湛喊了幾個警衛過來,在這樣治安混亂的國家靠國家公共管理系統的事是很少的,金今想好了,他打算當一回金歷杭口中的“強龍”,用武力的手段對付地頭蛇。

“我想去您的樓上看一看。”翻譯忐忑地翻著看起來越來越不友好的金今的話,果然那老板終於不再游刃有餘,而是阻止他們,語速很快,但金今聽不懂,他也不想聽懂,喊了兩個警衛把那滿臉通紅的老板拉住,自己和武湛幾人推開通向後面的木門,走了進去。

棋牌室後面是廚房和餐廳,都是很原始簡單的廚具餐具,整個後面彌漫著一股面食的味道,廚房邊上就是上二樓的樓梯,樓梯很窄,只能走一個人,而且頂上也很矮,太高的個子上樓必須低下頭。

金今走在第一個,二樓走廊也很窄,墻上是斑駁的水泥,似乎有刷過白漆,但都一塊一塊掉了,金今昨晚看的那個角度的房間,應該是朝南方向的第一個房間,那房間緊閉著門,金今在門口停了步子,心臟驟然下沈,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喘不過氣。

武湛站在金今身後,看到他漸漸變白的臉色,走上前握住門把,迅速將門打開。

金今瞬間想閉上眼,但來不及了,房內的情狀一覽無餘,房間很小,房裏沒人,一張孤孤單單的單人床,床上只有床墊枕頭卻沒有被子,除了這些再無其他。

“啪嚓……”

幾人同時聽到一個關門或關窗的聲音從北面的那個房間傳來,於是大家反應迅速地折返,朝北邊的房間走去,金今握住把手,卻發現那房間打不開。

“我來。”

武湛拉開金今,蓄力一腳踢在門上,那門本就不牢靠,被武湛一腳直接踢了下來,只剩下半段的扣和墻連接,晃悠著搖搖欲墜。

這個房間大約是長久空著的,粉塵很重,裏面堆滿了雜物,窗戶大開,金今趴到窗戶邊看,從北面看去只看到好多蜿蜒曲折的小巷,他慌促地四處看著,看到當地人在收衣服、看到騎著自行車放學的學生……還有……披著一件格格不入的大衣,一個高個的、快速朝遠處走去的男人。

不止金今看到了,唐岳、武湛都看到了,金今轉過頭看他們,眼底是壓抑了好久的紅,他想從他們眼裏尋求認同,想在他們眼睛裏看到壓抑和不可置信。

然後他看到了,唐岳的反應很大,他皺著眉,不可思議地喊了句:“我操……”

武湛抿著唇,目光盯著那人離開的方向,表情凝重而震撼。

穆椋站在後面:“你們看到什麽了?”

“追。”

唐岳率先反應過來,轉過頭帶著人下樓,金今有些站不穩,他緊緊扶著窗框,臉上隱著笑,但似乎又有些壓制不住想哭,又哭又笑地一時間有些滑稽。

“武湛……你看到了嗎?”

金今反覆想著確認,武湛終於將目光落在金今身上,落在他重新有了光的眼睛裏,落在他激動得顫抖的肩膀上,他朝金今點頭,聲音沙啞:“看到了。”

他們只看到那個背影,沒有看到正臉,但一個背影足以說明太多太多,從此不會有人再覺得金今在自欺欺人,也不會有人覺得他得了臆癥。

唐岳沒能追到那人,這裏的建築大多古老原始,小巷子更是錯綜覆雜,對於不熟悉地形的人來說在偌大的一個居住區找到一個人實非簡單的事。

晚上棋牌室罕見地沒有開門,金今幾人將那光頭老板關在房間裏盤問,用煙頭燙、用開水澆、激烈的時候甚至用上拳腳,他們像極了地痞流氓,還是最沒人情最無賴的那種。

最終在幾人的威逼利誘下那光頭老板終於哭喊著說出了事實,翻譯瑟瑟發抖地為他們翻著老板說的話,看金今幾人的目光帶著害怕。

這人是三個月前來到的這裏,只身一人,渾身都是傷,似乎是從什麽地方逃出來的,那天光頭老板正出城辦事,在城邊上看到了一瘸一拐走著的那人,那人身上有一部手機、一堆破破爛爛的錢,像是偷出來沒來來得及整理的那種;光頭老板便讓那人將錢給他,他就救那人回去,給他一個住的地方,那人將部分錢和手機給了光頭老板,跟著他回了這裏。

光頭老板說那人不會這裏的話,一直沈默寡言,不與任何人交流,而且似乎一直在躲什麽;但光頭老板見錢眼開,那人身上還有好些錢,似乎是他的籌碼,不讓光頭老板暴露自己、一直住在這裏的籌碼。

昨天金今他們到了這裏之後那人便開始有所反應,讓光頭老板撒謊,意思是躲過這次之後所有的錢都會給那老板。

“是這個人嗎?”

穆椋把廖駿生的照片放到光頭老板面前,老板滿頭大汗,抽噎著點了點頭。

“你知道他會逃去哪裏嗎?”

穆椋又問,光頭老板又哭喊著說了一通,意思是他和那人的交流都關於錢,除此之外他什麽都不知道。

幾人在深夜回到了酒店,金今根本不想回去,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呆在外面找廖駿生,但拗不過其餘幾人的生拉硬拽,告訴他必須休息,既然廖駿生還在,那靠他們幾人找到他不是難事。

金今整個人都飄著,那種飄飄欲仙、飄在雲端的“飄”,他見人就傻笑,精神狀態十分亢奮。

“你今天別半夜跑出去。”大家一起吃晚餐的時候唐岳看著金今的樣子頭疼地說,蔣弈痕湊到金今跟前,問他自己今天問的不知第多少遍:“真的還活著?”

金今沖蔣弈痕點頭,一張臉充滿期待和分享這件事的喜悅,他點頭還不夠,接著又一把拉住蔣弈痕的手:“活著的,走路很快,好像身體也很好,他們都看到了。”

蔣弈痕看向今天一起和金今去的幾人,那幾人明顯對這個話題疲憊了,只有金今的狀態激動得不正常。

吃完晚餐之後金今沒有立刻回房間,而是直接在餐廳邊上的洗手間方便,警衛等在外面,等了十幾分鐘見金今還沒出來,高度的警覺讓他們覺得不對勁,走進去敲每一個隔間的門,每一個隔間裏都沒人。

一樓的洗手間窗戶很矮,成年男人從窗戶裏跳出去容易至極,洗手間的窗戶開著,根本不用推測,金今又跑了出去,這次是一個人,甩掉了警衛。

金今根本不可能回到房間裏休息,得知廖駿生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他的靈魂都在跳著舞。他從洗手間爬出去之後直奔那個落後街區,這時候剛夜裏十點多,街上還算熱鬧。

金今腳步輕快地往白天看到的那些巷子裏鉆,巷子裏除了人家門口掛著的燈就沒有其他照明,一會兒亮一會兒暗,金今尋覓著,或者說他參觀著,參觀廖駿生可能走過的每一個地方,就好像和他在一同走路、一同刷著夜。

金今從沒覺得熱帶雨林國家的氣候這麽好,溫度這麽適宜,生活這樣悠閑。

一條又一條的巷子逛著,直到逛完了第四個巷子,金今轉過頭準備逛第五個,他打了個哈欠,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抓住,尚未來得及反應,他整個人被一股野蠻的大力拖進一個看似沒住人的人家,破鐵門、爛墻皮。

金今什麽都看不到就被按在了墻上,脖子上箍上一只更用力的手,幾乎要把金今掐死。他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張著嘴“呃、呃”兩聲,就在那手的力道越來越重,自己的脖子被越箍越緊的時候,金今終於費力、艱難地睜開眼,在快被掐死的瞬間看清楚了黑暗裏那劫持自己的人。

兩秒之後,金今突然笑了,笑中帶淚,他甚至忘記自己快被掐死,他直直地盯著那張臉,那張硬朗的、棱角分明的臉。

金今這個反應成功讓掐著他的人也楞了,手上的力道輕了輕,但還是桎梏著金今,那人開口,聲音過於沙啞低沈:“你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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